不可原谅──
五月二十日,星期三放学后。
那个时候,我正在推理研究社的社办里展开激烈的战斗。
──博多猪骨拉面S──
这是便利商店新发售的杯面,却是个很棘手的强敌。这是因为我打不开内附的「特制浓缩汤汁」袋。上面明明写著「这一侧任何一处皆可撕开」,但那一侧无论哪一边都撕不开。
我只好怀著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试试另一侧,但还是撕不开。
我不能原谅这种事。包装上面写的注意事项,难道是「这一侧任何一处皆可(惹我)生气」吗?若真是如此,那就是对我的挑战了。
没问题,这个挑战──我就接受吧。
我当然知道只要用剪刀就能一举搞定,但若这么做就是我输了。依赖工具的力量是旁门左道。我必须赌上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的执著与骄傲,以我自己的手确实撕开包装。
「唔咿咿咿……!」
我固执地试图撕开袋子,一直用力扯著袋子的手开始颤抖,然后……
──噗嘶!
塑胶袋超过了耐久性极限,爆裂般裂开,特制浓缩汤汁喷了出来,洒在干支川学长脸上。
「唔哇!这……这是什么东西啦,又黏又臭!」
干支川学长脸上喷溅了浓稠又薰人的白色混浊液体,露出惊慌失措的态度。
虽然不知道究竟对谁有好处,但总之我拿起手机拍摄影片。因为很有趣。
「你拍什么拍啊!住手,把那只手机交给我!」
「好啦好啦,学长请你冷静。不,还是请你不要冷静。惊慌失措的模样拍起来比较好。」
「适可而止!你对我有什么怨恨吗!」
「不,刚好相反。我喜欢学长困扰的脸。」
「我不需要这种奇妙过头的表白!」
「学长,请不要那么生气。应该说,请你表现出困扰。」
「我已经非常困扰了啦!拜托不要再增加我的烦恼!」
「对不起,我办不到。我的兴趣就是让学长困扰。」
「兴趣……?你是基于兴趣才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液体洒在我身上吗……!」
可以的话,我还想继续欺负学长,但要是将他惹得更生气,他大概就真的不会跟我说话,于是我把手帕借给他。
「啊,学长,那个好像很臭,请你洗过之后再还给我。」
「你还有脸讲这种话……?」
学长说著并瞪向我。
这个人的眼睛细长、眼神锐利,而且天生的发色是华丽的银发,乍看之下是恐怖的人,再加上态度总是不讨喜又冷淡,就算我再怎么耍笨,他都完全没笑容。
但我知道。他其实与外表不同,是个温和善良的人,甚至可说是个滥好人。而且,其实他也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。
不过,当事人似乎完全没自觉……
「……干支川学长,我完全不可能停止增加学长的烦恼,但或许能解除学长你现在心里的烦恼。所以,可以请你告诉我,你在烦恼什么吗?」
结果,学长立刻看著我的眼睛这么说:
「同社团里有个很伤脑筋的学妹,我该怎么办才好?」
「请说除了这个以外的烦恼。」
「就算把液体擦掉,臭味也无法消除,我该怎么办才好?」
「请说除了这个以外的烦恼。」
「我烦恼的原因就是你叫我说出烦恼,我该怎么办才好?」
「请说除了这个以外的烦恼。」
学长无力地垂下头,叹了口气。
还是老样子呢,唯有重要的事情不会说出口,真的是个伤脑筋的人。
「其实你根本不想听我的烦恼吧……」
「不,我想听。星期天我回去之后,真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?请告诉我。那天之后,学长就变得更烦躁了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看吧,移开视线了。为什么要这样试图一个人扛起所有事?
「难道般若又在那个家出现了吗?」
「唔……!」
「看你的表情,果然出现了对吧。是何时,哪里,在什么状态下出现的?」
「那……那个嘛……」
然后,虽然有点不情愿,但学长总算把星期天在真壁宅邸发生的事情告诉我。
「──唔,般若在主屋出现,一边拉开纸门一边陆续在房间之间移动,最后在角落的房间消失了……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……」
学长,你被摆了一道。
那个般若没有消失。甚至根本没有进入角落房间。
明确来说,般若打开角落房间的纸门后,进入了另一间房间,然后只把那间房间的纸门关上。
就结果而言,干支川学长赶到的时候,有打开的纸门只有角落房间的纸门。
学长在那之前被灌输了「纸门打开的地方=般若通过的痕迹」的概念,于是完美地中了般若的伎俩,进入那间角落房间。
那间角落房间之所以很像「梦里见到的杀人现场」,也是一种诡计。
现实里根本不可能有超能力。
所以,葵夫人被般若杀害的那个梦境内容,完全就毫无根据。
葵夫人还活著,没有被杀。所以,杀人现场根本不存在。
那么,为何那间角落房间会与学长梦见的葵夫人遭杀害的现场很像?
思考这件事的时候,这件事的凶手就很自然地浮现出来了。
在那个时间点知道干支川学长梦境内容的人,除了学长本人以外,只有真壁学姊。
还有,能将角落房间的装潢改变为「梦中看见的杀人现场」的人,只有吃早餐时没有同席的,真壁学姊的爷爷与奶奶。
也就是说,那间角落房间是真壁学姊的爷爷奶奶在她指示下创造的诡计房间。
那天早上制作出诡计房间的理由大概有两个。
一个就是让干支川学长认为梦境内容是真实的。
另一个就是让学长认定般若逃往的,确实是那间角落房间。
后者尤其重要。
干支川学长是个有点奇怪的人,他似乎深信自己是超能力者,所以若看到与梦境内容相近的现实,他就容易把梦境与现实连结起来。
真壁学姊利用这点,将诡计房间佯装为葵夫人被杀害的现场,并将「那间角落房间=般若的房间」这个强烈的印象烙印在干支川学长脑中。
因此,干支川学长完全不怀疑般若逃进去的是否为其他房间。平常的他应该会轻易发现,但他的心理完全被操纵了,所以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。
但我若也在现场,这种程度的诡计就不可能成立。
而且,真壁学姊也明白这点。
所以,她那天特地匿名打电话给编辑部,将须藤王太郎叫出来,把我从那个家驱除。
哎呀呀──真是一对夸张的母女。
女儿是那个样子,母亲也是那个样子。
自从我在星期六的夜晚祭典戴了般若的面具后,我就觉得很可疑……
那副般若面具的视线范围很窄,甚至一戴上就几乎看不见周围。
戴著那种东西的醉醺醺青年团团员,竟在不熟悉的别人家里巧妙利用建筑物与盆栽的死角并全力奔跑,还甩开了百米赛跑时间是十三秒前后的我,这有可能吗?
我对此感到疑问,于是在前几天造访青年团总部,向扮演恶鬼的所有人确认过。
最后得知的,是星期六白天没有任何人造访真壁宅邸。当然,我也已经确认所有人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。
这么一来事实就只有两个可能,一个就是翠夫人所说「扮般若的孩子为了补充备用品造访家里」的讲法是谎话,或者是她被可疑人物扮的般若所欺骗。
然后,在这个情况下,般若是可疑人物的可能性非常低。
因为,比方说闯空门的小偷为了确认家中是否有人而按对讲机时,若确认家人在家便会立刻逃走。而且如果是强盗,根本就不会按对讲机吧。若是暴徒的话也一样。
这样的话,翠夫人的讲法是「谎话」的可能性就变高了。
以此为基础,再将至今的情报整理一次后,我在真壁宅邸追逐的般若有以下特徵:
①是个熟知真壁宅邸的人物,就算视线范围很窄也能毫无障碍地在宅邸里全力奔跑。
②翠夫人不惜撒谎也必须隐瞒其存在的人物。
③就体格与跑步方式看来,是女性。
──这个人十之八九是葵夫人。
以状况来考虑,星期六晚上在别馆出现的般若,以及星期天早上在主屋出现的般若,大概都是葵夫人。
目前关于这件事,我为了收集明确的证据而雇用侦探调查,而根据那位侦探所提供的进度报告,已经确认葵夫人至今仍普通地在那个家里生活。
也就是说,葵夫人根本没有过世,甚至根本没失踪。
这样的话,将葵夫人当成失踪者对待的真壁家成员就全都是串通好的。
那些人似乎为了某些理由,所以非得欺骗干支川学长。
对方让干支川学长相信葵夫人已过世,般若真的存在,究竟是打什么算盘?
真不懂他们的动机……
然后,我觉得若不搞清楚这点,就很难真正地解决这件事。
狡猾的真壁家能够在一朝一夕完成这么多的诡计,我不认为他们会毫无意义地欺骗干支川学长。
背地里应该存在著我还不知道的缘由。
那些人必须欺骗干支川学长的某种缘由──
「欸,小町……你认为幽灵真的存在吗……?」
「噗……!学长,拜托不要在我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让我笑出来啦,噗嗤……!」
干支川学长一脸认真地询问,令我忍俊不禁。
「呃,我很认真地问你耶……」
「学长,我以前就觉得你是个遗憾的人……」
「你的个性还真不错啊……那也没办法,毕竟般若真的消失了。」
「学长,你这样也算是推研社的社长吗?请你稍微冷静一点。你说什么用超能力看见过去啦,见到幽灵啦,这些事也太有趣了吧,噗呵呵……」
「喂,不准笑。姑且不论幽灵,超能力是真的存在喔。要证据的话,现在网路上也能看到很多影片,你用干支川圭一检索看看啦。」
「电视节目想怎样剪辑都办得到。那种事情全都是套好招的。」
「那么,你是说我撒谎吗。」
「不,我没有那样说。学长从小时候就被周围的大人利用,被世间吹捧,结果就深信自己是真正的超能力者,你只是有点奇怪的人。」
「不准说我是奇怪的人!要是你那么怀疑,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超能力!你试著说出你希望我读取的东西。」
「──学长,你那并不是超能力,只是『中二病』罢了。」
我觉得麻烦于是果断说完后,干支川学长翻著白眼当场瘫坐。
真可怜啊,他其实也有自觉吧,大概只是不想承认罢了。
但是,学长,不要紧的。不管发生什么事,我都站在你这边。即便学长是遗憾王子,甚至遗憾到在遗憾总选举里被选为中央,我都会相信你重生的一天会到来,并一直等待著你。
我将手轻轻放在学长的肩膀上,尽可能以温柔的声音表达现在的心情。
「学长,我懂,在学长的心目中,超能力是实际存在的对吧?所以,学长你不是骗子。我会温柔地守护著你,请你慢慢地长大成人,好吗?」
「唔喔啊啊啊啊啊啊──!」
结果他抓乱头发大叫。欺负干支川学长果然很快乐。不能把这么有趣的玩具交给别人。
所以,差不多该为了夺回学长而去调查了。
那么,干支川学长,再会。
*
大概因为校庆快到了,所以各个社员都认真地在戏剧社的社办里排练戏剧。总觉得有股外人难以走进去的气氛。
于是我只好从拉门的小缝隙之间窥看内侧状况。
但我始终找不到要找的人。小优到底在哪里啊?
「──咦,小柚?」
突然有人从背后对我说话,我吓得跳起来。
「啊哈哈,抱歉,抱歉~吓到你了吗?」
「没……没有啦,竟然能绕到我背后,小优也变能干了嘛……」
这个笑得像花一样的女孩是上村优树菜。她与我同年纪,是我幼稚园以来的超级好友。
小优跟我不同,她很有女人味,是个柔和温暖的人,也很可爱。她宣称将来要成为饰演我笔下小说女主角的知名女演员,所以加入戏剧社,但不知为何被指派制作大道具,总之就是个柔和温暖的人,也很可爱。
「那你在这种地方干嘛~?在找谁吗?」
「我过来这里是有事想问小优。应该说,关于那件事,我刚才已经先传简讯给你了吧,你还没收到吗?」
「啊,抱歉~练习的时候禁止用手机……那……那个啊,该不会是上次布丁的事吧……?抱歉,那只是我一时冲动做的。我虽然知道上面写了小柚的名字,但就是无法忍耐……」
「喔……?是小优吃掉那个布丁吗?擅自进来我家、擅自打开冰箱、擅自吃掉布丁,然后竟然还擅自走人……?」
我们是老朋友,所以能自由进出彼此的家。不过,我还真没想到布丁小偷是小优。即使以我的智慧,至今依旧不知道凶手。在这个意义上,她比真壁学姊还难缠呢……
「啊呜!不……不是那件事吗?」
「我只是来这个戏剧社寻找能在想哭的时候哭出来的人。但就在刚才,我要做的事情多了一件,应该说,请还我布丁。」
「这……这里有那种能在想哭的时候哭出来的人喔!那个人很擅长哭,可以控制自如地流下眼泪!」
「那还真厉害。我现在能跟那个人讲话吗?还有,请还我布丁。」
「呃,唔~……那大概有点难,因为校庆快到了呀?学姊因为饰演女主角,所以正忙著练习喔~」
「这样吗。那请你只要把那位学姊的姓名与班级告诉我就好。我之后午休时间再去见见她。还有,请还我布丁。」
我为了记下那个人的资料,将手机的笔记画面打开。不过……
「她是三年级的真壁学姊喔~全名是真壁琉璃子学姊。我记得班级是──咦,你为什么突然向右转想离开?」
「对不起,我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就感到恶心。」
「这……这个名字有那么糟吗……?」
「我讨厌的姓名排行榜前一百名已经被『真壁琉璃子』填满了。」
「排行榜根本没意义了吧?」
「当然有。第一百零一名到两百名是『须藤王太郎』。」
「那样不是讨厌的姓名排行榜,而是讨厌的人的排行榜吧……?」
「或许也可以那样说吧。话说回来,我还在想那只狐狸精的演技很高明,原来是戏剧社的王牌啊。难怪干支川学长一下子就被骗了。」
「小……小柚,难道你与真壁学姊之间发生了什么吗……?」
「上星期我住她家,然后在她家吃饭。」
「根本是受到各种照顾吧?」
「那件事就先放一边吧。比起那个,这样问题就解决了。我想知道即使是演戏的外行人,是否也能在想哭的时候哭泣,但真壁学姊原本就不是外行人,所以这个问题一开始就不存在。」
「我完全不懂什么意思,但总觉得刚刚的小柚好帅气~!」
「那当然,毕竟我是现在正受欢迎的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。」
「哇啊!小柚帅气又可爱~!」
小优用力地抱紧我。她跟我不同,胸部轻柔又软绵绵,软软的很舒服。
不过,布丁的事该怎么办呢。我的布丁该不会已经被这个软绵绵吸收了吧?要是这样就不可原谅。这个软绵绵是属于我的,我希望她能立刻还给我。
就在这时,社办的拉门一口气拉开,真壁学姊出现在那里。
「──你们几个在那里做什么?」
她的声音包含著平常绝对不会在人前露出来的冷淡。小优大概吓到了,因此很害怕。
「真壁学姊竟然会露出这么恐怖的表情,真令人意外。简直就像在说外人『不准来社办』。是我的错觉吗?」
我以充满嘲讽的语气回话。
真壁学姊明明是外人,却在推研社的社办与干支川学长接触,我可不会让你说出外人不准来戏剧社社办这种话。
「……如果要来参观的话无所谓,可是其他社员会分心,所以练习的时候可以尽量保持安静吗?」
「原来如此,这个意见很正确。我最近也因为社办被外人搞得很吵而觉得烦躁,所以很懂。」
「唔……」
真壁学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,讲不出话。
哎呀,难道已经放弃了吗。真是没劲。
结果,小优大概无法忍受这种险恶的气氛,于是小心翼翼地想让我们和好。
「真……真壁学姊,对不起!我在这种地方找小柚说话,都是我的错!啊,对……对了,小柚,机会难得,你进去参观吧!或许学姊会展现哭泣的演技喔!」
真壁学姊的脸色瞬间变苍白。
真是三流耶。这样的话,就等于主动表示自己曾对某人发挥哭泣的演技。
「……小优,谢谢你邀我,但我今天还是先回去了。看来这位学姊似乎非常讨厌我。」
我说完后便转身离开。我不想给其他社员找麻烦,再说要是小优受到的压力万一因为我而加重就糟了。
但是,我后来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。
我没有回收布丁……
*
夜晚的黑暗里,小小的灯火闪烁著。
那些灯火的真面目,是数十名大人手中提灯的亮光。
他们身著正式的平安时代装束,演奏著雅乐并拉著豪华的山车。
山车里有个相貌神似年幼真壁琉璃子的少女,但她身上穿著白色服装,像死了一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。
那是夜晚的祭典。
是庄严、严肃,彷佛连身体都冻结的雏森祭。
年幼的少女还活著,但即将死亡。她会被这里的大批大人们杀死,成为献给神的活祭品。
山歌的车轮不断发出喀啦喀啦的无机质声音。
他们前往的地方是雏森山。
不过,一切都不同。
道路是砂石地,没有铺上柏油。
既没电线杆也没有路灯。
周围耸立著古老的武家宅邸,别说公寓了,甚至没有两层楼的建筑物。
而且,神社不知为何位在山顶。
记得雏森神社应该位于山的更西侧,但此时,红色鸟居正在山顶散发出奇妙的光芒。
山车就这样前进了一会儿,不久之后传来波浪的声音。
是海。
雏森山应该与陆地相接才对,但这座山却隔著海,变成一座岛。
明明是同一座山,却是不同的山。
明明是同一块土地,却是不同的土地。
这里是真壁宅邸存在的地方,也就是绿之崎,却又不是绿之崎。
这是现在已经无人知晓的另一个地方。
一行人将山车运上事前备妥的帆船,乘著晃动的波浪渡海。
然后,他们登上岛,再度肃穆地朝雏森山迈开步伐。
不过,就在这时──
突然发生的地鸣与剧烈的晃动袭击他们。
是地震。而且很强烈。
一行人甚至无法站立,当场趴下并恐惧得颤抖。
接著,雏森山的土地在轰然声响之中一口气滑落。
森林里的树木、土地、岩石与参拜道路,一切都卷了进来,倾倒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。
然后,山的形状完全改变。
那里已经没有能称为参拜道路的地方。只有耸立的悬崖存在于此。
拉著山车的一行人差点被大山崩吞没,但受地形的帮助奇迹似的平安无事。
在那之后,他们纷纷喊著表示这是「般若的报复」,并且一齐逃跑。
结果,该年的雏森祭被迫中止,年幼的活祭品少女侥幸活了下来。
……干支川学长从真壁学姊那里听来这个「胡扯的故事」。
五月二十一日,星期四。放学后的推研社社办。
学长他们似乎还在持续玩那个超能力游戏。
那个叫什么?记得好像叫独摸术之类的。总之他们的脑袋没问题吧?
「──好厉害……!圭一同学你真的好厉害……!那个是我……!是我小时候曾被选为般若活祭品时的梦……!」
「真的假的……?那个女孩确实很像琉璃子啦……」
喂,干支川学长,你干嘛相信啊。这里应该吐槽吧。要是从学长身上拿掉吐槽这点,就只剩下爱耍帅与中二病了耶。
「不过,既然如此,周围的风景为什么非常古老……?别说十年前了,那根本就是超过百年以上的感觉喔……?而且雏森山也根本没有与陆地相接……」
「抱歉,这点我也不清楚……只不过,我曾经差点好几次像那样被山车载走,当时周围都会变成那样……」
该讨论的重点是那个吗。应该还有其他更该仔细思考的地方吧。我完全无法集中精神,下一次的截稿日真让人害怕。
后来,学长他们就开始讨论,比方说以前的雏森山是不是浮在海上的岛啦,大海是不是因为那场山崩而被填满啦,以前的雏森神社是不是在山顶之类的事情,总之是一些很蠢的话题。
但是,不久之后两人似乎口渴了,所以出去买饮料。
总算变安静了。好,趁现在继续写下去……
……咦,那是什么?
我正想继续写作,突然发现有本笔记就这样放在桌上。
笔记上面写著「读梦笔记」。
原来如此,这本笔记就是那些蠢话题的源头吗。话题的内容非常蠢,若想像学长一个人在晚上努力创作这些内容的模样,感觉就更蠢了。究竟是什么驱使他做到这种地步呢?
我怀著好奇心翻开那本笔记。
【五月十六日(六)晚上】
葵夫人被扮成般若的某人杀害的梦。
只有这里的笔迹不同,做纪录的大概是那只狐狸精。反正是编出来的,怎样都好。
【五月十八日(一)晚上】
股市在五月二十九日(五)傍晚时一周涨幅排行榜的梦。
……这部分意义不明呢。
明明想用超能力探寻葵夫人的过去,要是说什么「我梦见股价」,只会被人怀疑自己的超能力者身分吧?干支川学长究竟想做什么啊。
不过,这样正好,我就用手机把这页当证据照片拍下来吧。
只要这么做,当二十九号那天股价没说中,我就可以再度狠狠欺负学长。我现在就开始期待学长会露出怎样的困扰表情了。
【五月二十日(三)晚上】
年幼女孩被山车带去雏森山的梦。
这里与干支川学长刚刚讲的内容一模一样。中二病的症状拖太久,结果变得如此严重了吗。真是意外可怕的心病啊。
大略浏览后,我阖上那本笔记。
……那个人这样不行。得早点想想办法。
后来没多久,拿著饮料的学长等人回来了。
「……那么,圭一同学,星期六下午一点在那里集合好吗?你知道怎么去吗?」
「不要紧,那间神社上次才去过。」
哦,星期六下午要在雏森神社进行调查约会吗?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
我竖起耳朵聆听,不经意与我对上眼的干支川学长把咖啡牛奶扔了过来。喂,学长,这一球若不是由我来接的话,就会漏接了啦。
「给你。这是在贩卖机抽中的。」
「……我比较喜欢香蕉欧蕾。」
「如果抱怨就还给我,我带回去。」
「我要喝。」
真是的,无论什么事情都耍傲娇的人。其实是关心我才顺便买回来的吧。
我用吸管喝著甜甜的咖啡牛奶,一边订立下次调查的预定计画。
*
时刻来到五月二十三日,星期六的下午两点。
学长等人总算来到雏森神社境内。
真是的,没想到两人竟然都比预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。这对笨蛋情侣究竟在哪里打情骂俏啊。我为了能尽量跟踪你们,从两个小时之前就躲在树丛里耶,拜托也为我想想好吗。
「抱歉,琉璃子,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……」
「没关系。比起那个,真是糟糕啊……你报失窃了吗?」
「对。但我买了还不到半年,真是生气……那辆机车要六十万耶……」
「有保失窃险吗……?」
「没有……糟透了……」
从他们的对话内容看来,干支川学长的机车被偷了。所以才迟到这么久吗。请节哀。
然后,有一件事我很难说出口。应该说现在我正在跟踪他们,所以实际上也不能说话啦。今天是雏森神社的休息日。我因为太闲,刚才自己确认过了。
所以,不管再怎么按神社事务所的对讲机,神主也不可能出来,干支川学长真的陷入沮丧。
「抱……抱歉,圭一同学,我不知道今天是休息日……」
「不,这不完全是琉璃子的错……我也一样没有确认营业日……应该说,原来神社也有休息日啊……」
两人的对话到这里尴尬地停止,一片寂静包围了神社境内。
没有举办祭典的神社非常宽阔又安静。
除了学长他们以外,没有半个人影。
而且不晓得是否因为今天不巧是阴天,或者因为位于山里,明明是白天,周围却很昏暗。
老实说有点可怕……
这里彷佛随时都会出现……我是说须藤王太郎。
唯有那个人,我怎样都无法适应。我根本上就无法接受他。然而就算我好几次拜托编辑部,我的责编还是没有换人。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我没有遵守截稿日对吧,我懂。
「……没办法了。琉璃子,既然如此就实际走到山顶确认吧。」
「咦……咦咦!可是,很危险吧……」
「这是小山,不要紧的吧,再说,手机在这里好像也打得通。」
「唔……不过,我们可以擅自进入这座山吗……?」
「就算不行,也没人看到啊。要是遇上被人发现的最糟状况,只要拚命道歉就好了。」
「唔……那……那么,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……?」
「什么事?」
「那个……因为有点可怕,我可以牵你的手吗……?」
「什么嘛,原来是那种事。来,快走吧。」
干支川学长很平淡地牵住真壁学姊的手,迈开脚步。
可恶的魔女,你就是这样一点一滴拉拢干支川学长的吧──!
「──好痛!」
「琉……琉璃子你怎么了!」
「刚……刚才突然有某个东西打到头……!」
「打到头……?难道是这颗掉在脚边的松果吗……?」
「是……是这样吗……?奇怪,可是,头顶上并不是松树吧……?」
我连忙躲进树丛里。
不行啊。我真是大意,竟然一时生气就全力投出必杀的大泄密球4号(消失的危险球)了。不过,幸好我脚边的东西不是石头而是松果。差点就要把真壁学
学长他们一脸惊讶地往这里走。不妙了,再这样下去就会被发现。离开这里吧。
我尽量压低声音朝树丛内侧跑。
除了神社周围以外,这座山的森林似乎都没有整理。只不过稍微向内走一些,就看见树木与杂草丛生的荒凉景象,一片混沌。
紧密生长的高耸树木遮住天空,所以几乎感受不到阳光。今天也因为天气本来就不好,所以周围变得像夜晚一样昏暗。多亏如此正好适合藏身就是了。
不久后,我后方就感受不到人的气息了。
学长们似乎再怎样也不会追来这种地方。虽然我也因此跟丢了他们,但也没办法。再去寻找他们吧。
我这么想并踏出一步,结果突然发现一件事。
总觉得这里格外安静……
耳里听到的只有随风摇晃的树叶摩擦声。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。
如果这是推理故事,接下来的场景就会是我发现尸体,或是我变成尸体这两种之一。后者不可能,所以问题在于前者。希望这附近别躺著某人的尸体就好。
就在这时,我听见踩著落叶的喀沙脚步声。
我反射性地躲到树梢后仔细聆听,看来脚步声的主人应该也不是学长他们。
脚步声是从森林更深处传来的。距离似乎有点远。
我出自兴趣想确认那个人物,但因为光线昏暗,所以看不清楚。我所知道的,只有对方是个与我身高相符,似乎穿著裤裙的女孩。
真是奇怪。这里应该不是一般人会进来的地方,那个女孩究竟要前往哪里?
我直觉感到可疑,于是就先追在她身后。说不定那个女孩也是真壁家的手下。顺利的话,搞不好能破获犯罪现场,将那些家伙一网打尽。
我再度压低脚步声奔跑,逐渐缩短与那个女孩之间的距离。
仔细一看,她走过的地方处处可见石板的痕迹。
看来这里以前是当成道路使用的地方。
那个女孩该不会是沿著这些石板的痕迹前进吧。
如果这样,就让人越来越感兴趣了。为什么那么年幼的女孩会知道这种古道呢?我很在意。
在那之后不久,女孩子来到一个视野宽阔的明亮场所。
从这里无法确认她的背影,但她穿的裤裙类服装似乎是巫女装束。我还在想她为何如此熟悉山路,原来是神社相关人士啊。
不过,巫女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?
我觉得在意,于是决定先向她搭话。
「呃,不好意思。」
巫女停下脚步。
接著,她缓缓回头,而她的脸上……
──戴著般若面具。
事发突然,就连我也在一瞬间感到惊讶。
不过,我是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,不会因为这种程度而慌张。我反而立刻恢复冷静,表现出成熟的冷静态度。
「难道这里正在举办祭神仪式吗?」
雏森神社是祭祀化为般若的绫姬的神社,所以神职者大概会在进行祭神仪式时戴上般若面具。雏森祭的时候,恶鬼也戴上了面具。
真不愧是我,很棒的推理。我本来是这样想的……
不知为何,巫女听了之后发出呵呵的笑声嘲笑我。
总觉得那笑声听起来很可怕。简直就像直接在脑中响起……
「呃……你是巫女对吧?」
就算我询问,巫女也只是边笑边对我招手。
虽然我觉得狐疑,依旧顺从地朝巫女的方向走。
但是,距离丝毫没缩短。
只要我走一步,巫女也会走一步,只要我停下,巫女也会停下。都是因为重复这些举动,距离才会没变。这样不管过多久也追不上她。
「……不好意思,你是谁,现在在这里做什么?」
我试著再次询问,但巫女依旧只发出呵呵笑声。
原来如此,摆出这种态度是吗。
就在刚刚,我已经在心中将你认定为可疑人士了。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,但我要逮住并讯问你。就算是小孩,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喔。身高看来跟我一样,所以应该是小孩。
我朝巫女跑过去,巫女也在同时跑了起来,但老实说,她跑得很慢。就凭这种程度也想挑衅我,不知天高地厚也要有限度。
接下来,你就尽量为了惹火我这个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而后悔吧。我的搔痒地狱非常惊人喔,是小优都会翻白眼的程度。她不乖乖把布丁还给我才会这样。看不起布丁的人将因布丁而哭泣,嘲笑我的人将因我而哭泣。
我与巫女的距离眼见著逐渐缩短。
还剩10公尺……!9公尺……!8公尺……!
我已经完成捕捉的准备。只要伸出手,猎物就在面前。
6公尺……!5公尺……!呃,咦──!
那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。
正在逃跑的巫女进了树木的死角之后立刻消失,下一瞬间,又在距离这里30公尺以上的另一棵树后面出现。
「瞬间移动」──?
「──你以为我会被骗吗!」
看来对方有两个人。
我本来追逐的巫女应该还在树木的死角(躲藏著)才对。
在距离那边30公尺之处现身的人,应该是相同体格,相同打扮的另一个人。
因为戴著般若面具,想使出掉包的诡计就很简单吧,我懂。
不过,那种古老的计谋怎么可能对我有用──!
……可是……
巫女不在树后面。
这附近视野宽阔,应该没有其他可以躲的地方。然而树后当然没有,就连树上与周围,到处都看不见巫女的身影。
难道她使出利用了钢丝或镜子的大型诡计吗?
我这么想并立刻寻找机关,不过……
呵呵……呵呵……
那道讨厌的嘲笑声又在脑中响起,彷佛阻挠我思考。
……真是奇怪。那名巫女在前方30公尺的地方招手等我,但她的笑声为何听起来在这么近的地方?
我首先认为共犯还躲在附近。
「──我知道我附近还有人!不要躲了,快点出来吧!」
但就算我这么叫喊,让人不快的笑声音量也只是一直增加。
而且这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笑声。是更多人的声音,就像数十人一齐笑出来,重叠了好几层的夸张笑声。
「啊……唔……呜呜……!」
突然有一道头要裂开似的强烈头痛朝我袭来。这究竟怎么回事?我痛苦得无法站立。膝盖就这样擅自弯曲跪到地面。
结果,巫女们趁我不能动弹的时候,接二连三地从树木后方出现。人数就与森林里茂盛生长的树木数量相同,多到数不清究竟有几个人。
而且,她们脸上都戴著一样的般若面具──
这幅画面实在太不寻常。
明明有很多必须思考的事情,但我什么都无法思考。眼睛刺痛,视线范围逐渐变窄。
然后,终于变得一片黑暗,什么也看不见……
*
「──小町!喂,小町!」
醒来的时候,我身在森林里,干支川学长摇晃著我的肩膀。真壁学姊的身影也在旁边。
「……干支川学长,早安。」
「你……你啊,不要吓我啦……!我还以为你死掉了……!」
干支川学长半生气半安心地说。不管怎么说,这个人还是很为我担心呢。在别馆寻找般若的时候也是这样。
「我说你啊,为什么在这种地方,而且为什么倒在地上?」
那是因为突然头痛……咦,这么说来,我好像完全没事了耶?
那道剧烈疼痛是怎么回事?因为写作而睡眠不足才造成的吗?
而且,那些巫女去哪里了……?
哎呀,算了。要解释也很麻烦,总之先随便塘塞一下吧。
「我在做森林浴,结果好像不小心睡著了。」
「你的脑子绝对有问题吧……」
请你不要傻眼成那样。其实只是因为我赏了真壁学姊一球大泄密球4号消失的危险球之后在森林里逃跑,接著自然就发展成这样了,
「比起那个,学长你们为什么来这种地方?」
「我们啊,唔,是为了调查各种事情而来。等等……?在神社境内把那颗松果扔来的人该不会是你……?」
「你在说什么?」
「啊,真可疑……」
干支川学长,你该怀疑的人不是我,而是你身边的魔女。把松果扔过去的人确实是我没错啦。你就只明白这种根本无所谓的事情呢。
「好了,睡过午觉之后精神也变好了,继续沿著石板的痕迹前进吧。所以,两位,我要走了,再会。」
「咦,等等,你也正在沿石板的痕迹前进吗?」
「哎呀,难道学长你们也是吗?这还真巧。既然如此,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走?」
「……嗯,没办法了。既然目的地相同,那不管怎样都会碰头……」
成功了。很自然地得到了同行权。
「真壁学姊,对不起了,虽然是巧合,但我似乎打扰你们约会了。」
「不会的,别在意喔。偶尔也会有这种巧合呢。」
我们对彼此露出灿烂程度惊人的笑容,并且话中带刺地对话。干支川学长有点退缩,真可爱。
那就重新打起精神吧,沿著石板痕迹前进的同时来寻找那些可疑的巫女。
刚刚因为奇怪的头痛而跟丢了,但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对方逃走。
*
雏森山里有座深谷,石板的痕迹沿著深谷分布。
后来,我们一边拨开任意生长的草木,一边沿著那条路前进了大约四十分钟──
看来这一带是山顶……
「……什么都没有呢……」
干支川学长一副不满意的模样低喃。
他大概认为这里会有以前的神社吧。
不过,实际在眼前延伸的景象只有高耸杂草丛生的空地。这对学长的中二病而言,或许是良药。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地接受事实吧。
而且现在的重点不是那个,是那群巫女。
我来这里的路上一直仔细观察周围,但完全找不出任何与她们相关的痕迹。这是让人非常无法理解的事。
因为,要实行那个在瞬间欺瞒了我双眼的诡计,应该需要很大的设备。然而我却找不出类似的物品,这里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,老实说这甚至让我感到不寻常。
虽然不甘心,但目前我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出现又是如何消失。
如果那时没有奇妙的头痛朝我袭来……
「唔哇!」
我在想事情,结果踢到淹没在草堆里的某样东西。
不过,差点要潜入草堆里时,我的身体静止在半空中。是干支川学长抓住了我的后领。
「不要发呆。脚边因为杂草所以看不清楚喔。」
「……要是在我踢到之前就对我说,我会很感激。」
我立刻重新摆好姿势,确认我踢到的那样可恨物体。
看来,凶手是腐朽的木材。那不是自然物品,而是经过人工加工的物体,所以体积还不小。这该不会是……柱子?
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这里……?
仔细调查之后,这附近散落著被杂草遮掩的大块木材。而且,当中还有一些是埋在土里的。
「欸……欸,来这边……!这该不会是……!」
我与干支川学长在真壁学姊呼唤下,前往悬崖边缘。
这里似乎也埋著很大块的木材。
这是……虽然已经褪色又腐朽,但似乎有著鸟居的形状。
「这个应该是……鸟居吧?所以这里就是我梦见的神社的遗迹吗……?」
「一定没错……!雏森神社以前果然在这里……!」
「这么说来,那个悬崖在山崩之前就是参拜道路……」
他们就这样再度聊起蠢话题。这对笨蛋情侣实在太遗憾了。
只要找一找,到处都能发现鸟居。尤其是从前日本的山岳信仰很发达,所以在山顶盖神社或鸟居这种事随处可见。
只要指著那个并说:「那里以前有神社,正如我的预言!」就会成为日本国民总超能力者了。那种事情就跟预言「明天的太阳将从东方升起」是一样的。
但是,学长他们却以一副彷佛解开了世界之谜的表情朝悬崖下张望,并且互相说著:「有够高的……」「这种地方以前竟然有参拜道路,真是不敢相信……!」之类的话。
悬崖上面很高,这是理所当然的。这种事情连波纽都知道。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你们的思考回路。
不过,这座悬崖真的很高呢……大概有二百五十公尺左右吧……
总觉得这里很像我去采访过的某自杀名胜。不是一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地方。
「欸,圭一同学,既然已经找到神社遗迹,天气的状况好像也变得有点怪,我们差不多该下山了吧?」
「也对……其余事情就等改天再询问神主吧……」
然后,干支川学长瞄了我一眼。
找出巫女们之前,我可不能回去。
虽然我很想这样讲,但头顶的云层确实变厚,颜色也逐渐染黑。
「我可以一起下山吗?要是在这种山里遇到下雨就麻烦了。」
「随便你……反正就算我说不行,你还是会跟来……」
「你真清楚。」
看这个样子,他早就发现我今天偷偷跟踪要调查事情的他们。就算这样还是让我同行,我觉得干支川学长果然是温柔的人。
相较之下,真希望真壁学姊别再那样露出只有我看得懂的厌烦表情。既然要摆那种表情,就请让干支川学长也看见。要是感觉太差劲的话,我会再度让你尝到大泄密球4号(消失的危险球)喔。
就这样,我们将干支川学长当成缓冲垫,以最前面是我,后面是真壁学姊的排列状态,再度循著布在山谷边的漫长石板痕迹下山。
就在正好回到雏森神社的时候。
我们在那里偶然遇到一名大约六十多岁的男性,对方朝我们搭话。
「──哎呀,您是真壁小姐。您好,您今天怎么会过来?」
「啊,您好!太好了,能见到您!呃,其实我们想请教您这座雏森神社的历史,您今天是不是休息呢?」
就对话内容来看,这名男性似乎是神主。他没有穿著宫司装束,而是穿著西洋服装,完全让人以为是来参拜的客人。
「这样吗。今天的确是休息日,但是没关系,既然您特地过来,我就讲给您听吧。毕竟我们经常受真壁先生照顾。」
不愧是当地名人的独生女,面子很大。
所以,我为了继续监视真壁学姊,就留下来聆听神主的话。
以下就是当时我听见的内容,是关于雏森神社的不重要追加情报。
雏森神社是由贞观四年(西元八六二年)时的国司,藤原守房所建造。
建造的目的是为了镇住遭守房之妻杀害的爱人「绫姬」的灵魂。
不过,当时神社建造的地点并非这里,而是雏盛山的山顶一带,当时的名称是「雏盛神社」。
还有,在雏盛神社的镇魂祭(就是现在的雏森祭)上,非常盛行献出活祭品。
被选为活祭品的都是纯洁的处女们,而由于人数过多,相当悲惨,所以关于雏盛神社名称的由来,甚至有一说是来自「盛行」献上「雏」(年幼少女活祭品)的神社。
后来,雏盛神社好几次因为火灾而失去本殿,但每次都会重新建造。
在神社的漫长历史中,可怕的活祭品习惯一直持续到江户末期。
不过,那也在文久二年(西元一八六二年)因为雏盛山大山崩而中断,之后进入明治时代,社会迈向近代化,此一习惯就被视为不好的陋习而废止。
结果雏盛神社迁移到现在的地点,名称也改为雏森神社。
在同时,雏盛山也改名为雏森山。
「……因为活祭品而名为雏盛神社吗……」
干支川学长以一副能够理解的奇妙表情出神聆听。
他该不会把自己梦里的内容,与文久二年的雏盛山大山崩重叠在一起了吧。要是这样就太愚蠢了。
这里是灾害大国日本喔。如果那种深山里有持续存在了千年的神社,曾遇过一两次土石流或山崩也是当然的。要是什么都没发生反而才奇怪。
「……那座神社遗迹原来有过那种事……」
真壁学姊很虚假地跟著说。这个人大概一开始就知道这段历史了。
「神社遗迹……?两位小姐难道去了旧神社的遗迹吗……?」
神主的表情忽然变得险恶。
怎么回事,难道那里是禁止进入的地点吗?
「对不起,我们擅自进入山里。因为我们对森林里的石板痕迹很在意,所以忍不住……」
真壁学姊露出严肃的表情道歉。这个人真的很擅长这类演技。
「啊,不,我并没有责怪各位,只是有点在意你们是怎样找到那个地方……为防万一,我想确认一下,两位小姐只有看到石板的痕迹,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士吧?」
「可疑人士……?不,我没有看见……」
「太好了,这样就好。太好了,太好了。」
神主很明显露出安心的表情,不过……
「──我看见了。」
我这句话,让他的表情一下子冻结。
「您……您说看见了,是指……?」
「有一群带著般若面具的巫女。那是祭神仪式之类的吗?就算对她们说话,也只是被笑,感觉很差劲。」
我以半申诉的口吻抱怨,结果神主更是深深地皱眉。
「……虽然非常难以启齿,但这座神社除了年末年初与七五三节的时期以外,都没有雇用巫女。毕竟这里是地方上的神社,尽管很不好意思,但我们并没有充裕的资金……」
「如果那些人不是巫女,为什么会扮成那样待在那种地方?神主您知道关于她们的事吗?」
「非常抱歉,我也不清楚。虽然我不清楚……」
这个时候,神社的乾燥石板上浮现一个个黑色斑点。终于开始下雨了。
「……请您留意。我至今遇过两个在那个地方看见奇怪巫女的人。然后,那两位不知为何都在几天后过世了……」
老实说,感觉真不舒服。这样简直就是在威胁我不准追。
「您知道那两位的死因吗?」
「……是自杀。旧神社的遗迹不是有座高耸的悬崖吗?两位都是从那里投身而下。」
「既然如此就没问题了,因为我不会自杀。」
我以毅然的态度果断回答。只要不是被某人推落,我就不可能从那里摔下去。
「……是啊。抱歉讲了奇怪的事情。请您原谅。」
后来,我们听完之后就向神主道谢,并借了神社事务所的伞步上归途。
……但这是为什么呢?
那天一整天,神主不安地看著我的那张脸,一直深深烙在我脑中挥之不去。
*
五月二十九日,星期五放学后。
我现在逃出了笨蛋情侣打情骂俏的社办,在图书室里写作。
……但是运笔并不如想像中顺利。
老实说,我感到一股焦躁。
在那之后,侦探社对真壁家的调查顺利进行。
我已经拿到葵夫人至今很正常地在那个家里生活的证据照片,还确定翠夫人并非总司先生的夫人,实际上只是普通的亲戚。
然而,为何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,却还是找不出动机。
那个魔女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才撒那种谎?若只是为了耍干支川学长的话,也花了太多工夫。再说,如果是她,即使不说谎应该也有办法耍弄他人。
我一定漏掉了什么。那是很重要的某个线索。
再多仔细想想吧。已经二十九日了。想继续阻碍他们也有极限,如果不赶快想办法,那两个人之间差不多真的有可能出差错。
……咦,五月二十九日?
对了,今天是干支川学长预言股价的日子。
证据照片还在我的手机里,绝对没错,那本愚蠢笔记上纪录的内容,的确是五月二十九日(五)傍晚的股价一周涨幅排行榜。
想到能用来欺负学长的话题又增加了一个,我觉得很高兴,并立刻上网观看今天才刚更新的股价情报,结果……
「……?」
内容……吻合……
从第一名到第三名都是……
不对,不光是这样,第四名、第五名、第六名也都吻合……?
「这……这究竟是怎样……?」
我专注地比对著笔电与手机的萤幕。但不管怎么比对,结果都相同。双方内容完全一致。从第一名到第二十名的公司名称与涨幅比率几乎完全一样。
他究竟用了什么诡计?就连身为天才女高中生推理作家的我都无法理解这个现象。不,等等,那个干支川学长有办法使出我无法理解的诡计吗?不,他不可能会用。既然如此,这个排行榜为什么会完全一致?我真不明白。
我把携带物品全部扔下,跑向社办。我有事情必须确认。我有事情必须现在立刻确认。
我全速冲进社办后,学长他们瞪大眼睛一脸惊讶。但是不对,该惊讶的人不是学长他们。还说什么:「小町你怎么回事?」这句话的主词应该是干支川学长。我很正常,奇怪的是学长。
我揪住干支川学长胸前的衣服用力拉起来,将脸与脸的距离缩短到无限接近零,接著在绝不会看错他真正想法的距离下,盯著他眼睛深处并询问:
「──干支川学长,你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吗?」
「你……你干嘛突然这样啊!」
「不要多说,请老实回答我!你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吗!」
「是……是啊,事到如今干嘛还问这个……?你当时不是也全部听到我讲的话了吗……?」
我现在身处梦境中吗?
超能力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。
然而,干支川学长没有撒谎,而且他的股价预言漂亮地说中了。
难道,这是──
我放开干支川学长,拿起放在桌上的读梦笔记。
「呃,喂!不要擅自看啦!」
「干支川学长,请你稍微安静一点!」
学长大概被我的气势吓到,于是收回正要伸出来的手。
学长,对不起,但这是为了你好,请原谅我。我绝对不会做坏事。
我在心里道歉并翻开笔记,快速地浏览我尚未看过的部分。
【五月二十二日(五)晚上】
葵夫人与年幼的真壁学姊在庭园里玩耍的梦。
【五月二十四日(日)晚上】
十年前的总司先生、葵夫人、真壁学姊享受家庭旅行的梦。
【五月二十六日(二)晚上】
年幼的真壁学姊因为高烧而痛苦,不断看见般若的幻觉而害怕的梦。
【五月二十八日(四)晚上】
股市在六月十二日(五)傍晚时一周涨幅排行榜的梦。
「──果然是这样啊……!」
我的疑问转变为确信。
我移动视线,真壁学姊正以非常害怕的眼神看著我。
你就这么害怕自己做的事情曝光吗?
既然如此,为何要做这种事?
你做了绝对不可以做的事。
唯有对干支川学长,绝对不能做这种事!
「小町……?难道你知道什么了吗……?」
「……对不起,惊扰大家了。我突然有急事,今天就先走了。谢谢你让我看笔记。」
「呃,嗯……」
我将笔记还给感到奇妙并不断眨眼的干支川学长,急忙离开社办。
我手上有最后一项必须调查的事情。
这是最后的调查了──